字体:大 中 小
护眼
关灯
上一页
目录
下一页
第⑧章 (第2/11页)
关。 在二十一世纪到来时,他的人生有关于父子关系的一切,都被巨大的割裂感撕扯得支离破碎。 他看过许多书,读过很多故事。 他想先有了大仲马的《三铳士》才有小仲马的《茶花女》。这对父子生在一个时代,这很合理。 面对父亲的质问,小伍本来想倔强地答出捅穿心窝的反问。 “我就是这个样子了!怎么了?” 但这句话到了嘴边,都咽回了肚子里。 变成中式哲学里圆滑变通的另一种语言。 “爸,你看那个是东方凯旋门吗?” 他指着市中心的老牌坊,强要父亲去看一家夜总会的招牌。 父亲望着霓虹灯牌,陷入回忆而喃喃自语。 “哦!是的!是的是的!我下岗以后,自己搞柴油机厂赚了不少钱,天天带你娘老子来这里唱歌,哎呀你不晓得以前你爸爸有多厉害…… ……在八几年的时候哈,我刚认得你娘老子还没多久,她还是个农村姑娘,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妹。” 这一段小伍已经听得耳朵生茧,父亲反复说过无数遍。 不过中年人的谈资就是这样,每每说起往事时,心中都是风光无限。 父亲变得眉飞色舞,一下子就开心了。 “我带她到裁缝铺,每个礼拜给她做两套衣服,哈!那个时候都喊量身订做,是时装嘛!现在你哪里找得到这种门店哦!” 小伍漫不经心,父亲说一句,他就“嗯”一下,表示自己在听。 父亲:“你娘是长得好看,原来有个上海下乡的女知青跟我好,我都不稀罕的。就喜欢你娘晓得不?” 小伍:“嗯嗯嗯,你说的有道理。” 父亲:“后来我就教你娘打牌,扯字牌打麻将嘛,她学的飞快,我都比不上她了。我托人把她送到酒厂里去,又怕她吃不得这个苦,每天就花六块钱雇人代她上班。你看那时候我有多疼她。” 小伍:“嗯……” 谈到此处,父亲的情绪变得低落。 今年父亲四十三岁,小伍十三岁。 在小伍六岁时,父亲与母亲离婚。 “后来一起合伙的厂也倒,我听了你娘老子的话,去南下打工。买出租车拉客……你娘是真的坏!”话说到这里,父亲开始变得歇斯底里,“我才开车一年,她又讲不搞了不搞了,我听她的,不开车了。结果她带着她老弟,也就是你舅舅,背着我把出租车卖了,钱也没给我。那一屋子人都坏!” “我记得这事儿。”小伍补充说明:“那个时候我五岁,你俩吵了一架,还把家里的杯子摔了,妈妈的手腕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流血,你又怕她伤着碰着,不再责怪她。” “是的咯!”父亲想着,一拍手:“我就是宠着她。” 在那之后,爷爷突发脑溢血离世,父母离婚。 奶奶在原来的单位还是厂工会主席,跟着卸任退休。 妈妈跟着改嫁,听说是在离婚之前就找好了下家。 一切顺其自然。 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四十五平的小房子里。 直到今时今日—— ——小伍指着终点站的站牌。 “我们回去?” 父亲一溜烟蹿下车,拉着儿子往郊野荒废的建筑工地跑。 “我尿急……” 小伍嫌弃地说:“你也不能随地大小便啊。” 父亲满不在乎。 “这有什么的!又没人看见!” 在星星和月亮的注视下,在一只闪蝶的注视下。 小伍沉默不语。 父亲盯着小伍的神态,心中开始产生恐慌。 恐慌的源头来自这个儿子。 自小到大——他好像从来没有撒过娇。 哪怕一次,不论是和这个父亲,或是和家里的老人长辈讨要过任何玩具零食什么的。 家里很穷,如果这个小孩子不主动提要求,父亲他原本倒也心安理得,省去了不少麻烦。 可是现在仔细想想,却有种极大的恐怖感灌进了父亲的心房。 小伍问:“你这样看着我,是什么事?” 父亲终于是开口试探,想问清楚。 “崽啊,我问你哈…… ……从小到大,你好像从来没撒过娇,我有时候把你送到你娘老子那里住,你好像也不和她撒娇,为什么会这样呢?” 这个问题,小伍自己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。 只能说—— “——习惯了。” 等父亲撒完尿,父子俩又搭上了返程的公交车。 他们享受着两块钱往返的廉价旅游,享受着这点穷人的“眼界”。 …… …… 公元二零零八年。